玖龄

这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欧阳少恭午睡醒来的时候，刚好透过开着的竹窗看到尹千觞喝着小酒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吱吱呀呀地晃着，看起来好不快活。

“呵，千觞倒是惬意。”欧阳少恭随意披了件外套，走了出去。

尹千觞闻言抬起头，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旁边的小几上，笑着说：“哟，少恭醒了，睡得可好？”

欧阳少恭点点头，“这时节正是融融春暖，最适宜午后小憩，千觞没有午睡的习惯却是可惜。”

尹千觞顺手就将人捞过来搂到怀里，小声在耳边说：“原来少恭是想我陪你睡？早说嘛，少恭要早开了这个口，我岂敢不从命？”

欧阳少恭被箍着腰，也不挣扎，就坐在尹千觞怀里笑了笑：“嘴里再胡说，晚上也莫要进屋来睡了。”

尹千觞不置可否地打了个哈哈，低头看欧阳少恭穿得随意，一件外袍就那么松松垮垮地披着，腰带也未系，加上这人午睡刚醒，一副慵懒模样勾人的很，身上不由有几分燥热，手上便不老实起来。

欧阳少恭不着声色地稍稍扭了扭身子，避开了尹千觞作祟的手。本就睡得身上有些黏腻，再纵着尹千觞如此那般，只怕一会身上更难受。欧阳少恭这时才注意到小几上放着一册书，心里有几分惊讶，于是便伸长了手过去拿。

“千觞竟也看起了书？这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等看清书皮上写的书名，欧阳少恭更是吃惊，“《齐民要术》？我的巫咸大人几时开始对农事起了兴趣？”

 尹千觞这个人，你叫他喝酒赌钱，他乐得陪你玩上一天都不嫌累，但若叫他看书——那可连一盏茶的功夫也坚持不下来。欧阳少恭藏书众多，平时穷极无聊的时候总会拿本书看着玩。而那些书，尹千觞平时连碰都懒得碰，唯独有些志怪小说稍感兴趣些，却也只求欧阳少恭读给他听。“谁让少恭你声音那么好听，让我怎么听都听不腻？”

所以两人这归隐田园的日子虽然过得甜甜蜜蜜，却总好像少了几分奇文共赏、疑义相析的乐趣。

见欧阳少恭将那本自己买错了的《齐民要术》握在手里，脸上不由有些讪讪，却还梗着脖子说：“怎么，少恭觉得有何不妥？”

尹千觞原本还是风广陌的时候，在娲皇神殿里做着高高在上的巫咸，自是不食人间烟火，不分五谷杂粮。后来他成了欧阳少恭的尹千觞，放浪形骸，浪迹江湖，自然从未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萦于心头。也难怪他不识得这书。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也不戳破对方的尴尬：“千觞既看起了农经，不如便学一学那农人，自己耕耘一番如何？想必收获自己亲手所植也别有一番趣味。”

“自己种就自己种，少恭等着吧！”尹千觞从欧阳少恭手里抢过书，咧嘴一笑，“哈，现在这时节刚好播种，不错不错！”

尹千觞便当真兴致勃勃地买了种子回来，在院子里开垦了一片土壤，种下各色菜蔬瓜果。

然后惊蛰虫鸣，万物生发，小院里的土壤上开始冒出一茬喜人的绿芽，尹千觞瞧着心里着实开心。欧阳少恭看他的巫咸大人为农事或愁或喜，总也忍不住出言冷嘲热讽两句。

不过——哈哈，少恭就是嘴上厉害，这都是情趣，情趣——尹千觞浑不在意这些，反倒觉得这牙尖嘴利的人在床上被他欺负得娇喘连连，那才叫有意思呢。

枯荣流转，转眼便到了收获的季节。

尹千觞却愁了起来，明明买的是豆苗，怎么种出来是个瓜呢？尹千觞苦着脸，心想欧阳少恭这只老狐狸定要嘲笑自己。 

“千觞在想什么？”欧阳少恭站在窗前，对着窗外说。

尹千觞挠挠头，摘下一个瓜吭哧吭哧抱进屋里。

“没，没啥……种豆得瓜，少恭可不许笑我啊。”

欧阳少恭一面举起袖子掩着嘴笑了笑，一面嘴上应道：“好，不笑你，正想吃瓜，还不快去破来？”

尹千觞便恼了，将瓜往桌上一放：“少恭分明还是笑我！哼，要吃我的瓜，自己破去。”

欧阳少恭不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凑到尹千觞耳边道：“千觞是说，让我，来破你的瓜？”

尹千觞不明就里，点了点头：“没错！”

欧阳少恭坏心地往尹千觞耳朵里吹了口气：“千觞可知'破瓜'为何意？”

“你歪道道那么多，我哪里晓得？”

“原来我的巫咸大人如此单纯……”欧阳少恭说着便附在尹千觞耳边低声解释了一番，然后离开几分，观察起尹千觞的表情来。

那表情……当真有趣……

“好你个欧阳少恭，竟敢拿这个打趣我！”尹千觞只觉得脸上有些发涨，恨不得立时将欧阳少恭推倒在床上，好叫他知道拿这个打趣他的后果。

“说起来，与千觞确实未曾试过……不如今日便让我破了千觞的瓜吧？”欧阳少恭眯着眼睛笑得狡黠，伸手在尹千觞唇上摸了摸。

尹千觞被那狐狸笑美得晃了眼，又被那柔软的手指一勾，顿时欲念大盛，一把抓住那根手指，放在嘴里挑逗地舔了舔，然后猛地拦腰抱住眼前的人，放倒在床上，俯身压了上去。

“原来少恭是想……嘿嘿，那便让少恭看看是谁破谁的瓜——”

 这时候，窗外下起了雨，一室的呻吟喘息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依稀可闻，让屋檐下躲雨的鸟雀都羞红了脸。

管你是种豆得瓜，还是种瓜得豆呢。

正所谓：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END

PS：破瓜是指女子满16岁，这里是欧阳少恭故意逗尹千觞的曲解，尹千觞对中原传统文化所知不多，所以才会信了他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