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可当真是一个良夜啊……”
欧阳少恭将手在湘妃竹横斜出来的几根枝桠上拂过,徐徐回过身向那人道:“你看今夜清辉满庭,这竹影,像不像是水中的藻荇?”
那人端坐在石凳上,没有回答。
欧阳少恭一笑,提了提下裳,仿佛真的是怕被庭中“积水”沾湿了衣角,饶有兴味地略踮起脚,踩着那一枚枚竹影走过去。
“让道长见笑了,哈……”
欧阳少恭噙着笑,将那人打量一番,又叹气道:“总是这么板着脸,无趣。”
他伸手随意拨弄了一下石桌上的琴,敲击出几个清亮的泛音来。
“我虽总说琴之为物,非为娱人,不过如斯良夜,确当抚琴一曲方不辜负。便弹一首《良宵引》如何?”
言罢,也不等那唯一的听众回答,便一径弹了起来。
他弹得很缓,慢悠悠的,安静的琴声便从庭院中散开,如一缕游丝一缕香烟,散入月光中,变得极之恬淡,连枝上栖雀也未曾惊扰。
曲终之时,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少恭!我来看看你。”
“哦?晴雪?七夕佳节,不去乞巧,怎么想到来这里?”
风晴雪有些赧然:“那个什么九孔针我总也穿不进,还是算了吧。不像兰生家的方夫人,手那么灵巧,果然这种事还是不太适合我呢。”
风晴雪看了眼欧阳少恭身边坐着的人,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摇摇头,道:“苏苏说,今晚外面有夜市,很热闹,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多谢惦念。”欧阳少恭从桌上执起杯盏,晃了晃,“我有些乏,你们且去,不必理会我。”
“少恭你总是这样!”风晴雪有些负气似的一屁股坐下来,非拉着对方说了好些话方肯离开。
小院中于是又只剩下二人静静相对。
“你看你师弟家的这个……”欧阳少恭突然想起了什么,“前些日子心血来潮说要学琴玩,我想着她哥哥爱喝酒,便教她弹阮嗣宗的《酒狂》。”
“结果弹得忽快忽慢的,我说她,她还振振有词,说她大哥喝了酒就是这样的踉跄。呵,倒是挺形象。”
“哈……突然提起千觞,陵越你可会吃醋?”
“吃醋——不如一起来吃酒罢。”欧阳少恭恶作剧般地将酒杯送到那人抿着的唇畔,嗤嗤笑了笑,终是举到自己唇边一饮而尽。
“酒啊,真的是好东西……”
醉意让他俯在桌上,他便将那人的手枕在头下。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脸上被酒烧得慌,竟觉得那只手好像有了些温度。他放任自己沉入这醉醒之间,不知东方几时将白。
他心里欢愉地简直想要哼起歌,只盼这黑夜无限绵长。
到了天明……
到了天明,便又当是苍猿捉月,镜里看花,雪霁雾开,烟消云散。
然而今夜,今夜可真是一个良夜啊。
END
半个小时鸡血贺文?大家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放在后面的题记,重点在于加粗的字啊: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 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苏轼《记承天寺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