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恭/现代】在现代当道士是怎样一种体验(四)

#很久没更,为方便回忆就把一二三章的部分一起放上来了,前面不想看的可以直接往下拉。看在我大半夜更文的份上不要吐槽我呗QAQ

#本章开始神展开,请做好心理准备。。


  刚走上工作岗位的青年教师欧阳少恭同志万万没想到自己带的第一届学生竟会是一帮乳臭未干的小道士。

  “我们学校居然还有这种学院???”

  欧阳老师捧着名为“道教学院琴学班学员花名册”的东西,满脸的黑人问号。虽然那本册子上也只有寥寥几个名字而已。

  “这个嘛,也算是咱学校的特色吧,道院第二学期选修课安排了琴学和剑术,男孩子嘛,大多还是选了去学剑术,剩下的,就拜托欧阳老师啦。”

  这都可以……

  欧阳少恭脑补了一下一排身穿宽袍大袖的小屁孩并肩走在校园里,混迹于朝气蓬勃的衬衫、T恤和牛仔中,怎么都觉得这个场景违和得不得了。

  “那……除了你说的,他们还学些什么?”

  “要学的多了!本校作为全国顶尖的综合性大学,自然是要为祖国培养优秀的综合性人才的……”

  欧阳少恭抱着琴走在通往道院的路上时,大脑里仍回响着教务主任的话。他所任职的这所大学是全国唯一开设道教研究生专业的大学,而且招收对象不限乾坤(即男女),课程设置十分广博,除了道学相关课程,学生从本科入学起就要学习古代汉语、中国通史、世界通史、中西哲学史、英语等等,来授课的也都是颇有水准的老师。总而言之一句话,非常牛逼!

  而我们的青教同志虽然自己弹琴溜到飞起,要去教别人还是头一遭,所以心里不免有些小紧张,直到一面题着八个大字的墙出现在眼前。

  上书:我自成仙,下书:管尔死活。

  欧阳少恭无声地捧腹。墙后面就是道院的地盘了,所以这是院训?可以可以,这很道教。

  这一笑倒是把紧张感都给笑没了,于是便大步流星向里走去。过了那道墙,要再穿过一小片竹林才是道院真正的所在,倒有点曲径通幽的感觉,好像要用这一堵墙将世俗与“清修”之地隔开似的。

  古时,琴学与道教渊源颇深,所以欧阳少恭对这隐藏在大学校园里的修道之所很有几分期待。然而当他真正来到这栋现代感十足的小楼面前时,他简直又要黑人问号了。

  “同学!请问这里是道教学院吗……?”

  被提问的那人微微一愣,略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欧阳少恭被玻璃幕墙的反光晃了下眼睛,内心好一阵无语,于是又问:“那请问古琴教室在哪?”

  那人看了一眼他怀里的琴,转身指了指,说:“三楼走道尽头那间就是。”

  欧阳少恭顺着方向看了眼,然后回过视线来冲对方一笑:“多谢小同学!”

  那人凝视了两秒青年琴师的背影,忍不住扶了下额。

  欧阳老师的第一堂课并不算顺利。学生们并没有如他想象那样穿着道袍走来走去,也完全没有他以为的那种脱俗出尘的气质,准确的说,跟普通大学生根本没什么不同。不过在看到这么现代化的教学楼之后,他已经见怪不怪了。既然是普通大学生,那上课睡觉这种事也就再正常不过,遑论还有第一堂课就直接翘了的。

  他忍着尴尬讲完一些基本知识以后,按照计划开始弹梅花三弄作为示范,准备让学生们感受一下琴曲是怎样的。结果才弹了一小节,教室里响起一个细小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忽略的——鼾声。

  他承认这首曲子确实是有些催眠,可是……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欧阳少恭心满意足。这句台词他从决定教古琴起便一直想说,今天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好不容易上完一堂课,欧阳少恭抱起琴拔腿就走,匆匆忙忙地差点在楼下撞到人。

  “不好意思……啊,又是你,小同学。”

  被唤作“小同学”的男人差点把欧阳少恭撞倒,下意识地伸手一扶,才发现原来正是刚才他给指过路的古琴老师,于是点头致意算是打招呼了。

  欧阳少恭在扶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上挪不开眼,那手细长有力,骨节分明,再适合弹琴不过了。他其实并不是自来熟的人,只是刚才课上得太挫败,不知怎么便脱口而出道:“同学,你很有天分,跟我学弹琴吧!”

  男人收回手,唇角微微一动,眼底酝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摇头道:“我不是学生。”

  “咳……”欧阳少恭清清嗓子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重新端详了一番眼前这人。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短发修剪得很整齐,年轻的脸上稍有棱角,显得清俊明秀又不失端方。倒确实不是学生的样子。

  “我叫陵越,是本院的执行院长,教老庄思想概论和剑术两门,你是本学期的琴学老师吧?”

  这么年轻的执行院长!欧阳少恭内心十分震惊,脸上却打了个哈哈,把琴换左手抱着,右手伸了过去:“陵越掌门,啊,不不,陵越老师,你好你好……我叫欧阳少恭,刚刚给学生上完课。”

  陵越对上这双盯着自己笑的桃花眼,犹豫了一下,也伸过手去象征性地握了握,然后唯恐会被烫着似的赶紧收了回来,脸上稍许有些发热。

  欧阳少恭全无留意,只说:“以后还请多指教!现在的大学生真是挺难带的,改天要麻烦院长好好传授一下,到时候我请客,听说东门外开了个超好吃的牛排馆。”

  “我们不吃牛肉的。”无视前面那句突如其来的请客,陵越还是忍不住纠正他。

  “这很不清真啊……”欧阳少恭小声吐槽了一句。

  “什么?”

  “没,”欧阳少恭赶紧摇头,“没什么,那我先走了。”

  陵越稍微挑了下眉,点头道:“好,再见。”然后顿了顿,又说:“抱着琴走路小心点。”

  欧阳少恭想起刚才把人给撞了的事,耳根一红,又佯咳了一下,拿琴挡着脸转身而去。

  回到他所属的音乐学院的办公室后,教箜篌的华月看他进门就笑了开来:“哟嗬,我们的大琴师回来了。今天的第一堂课上得咋样啊?”

  华月比他早两年入职,她生于一处植被稀少、六月过后便严寒封冻、举目只见一片荒凉的苦寒之地——祖国的大东北,人长得如江南女子般秀美,性格却有着北方人的大大咧咧,所以欧阳少恭跟她很谈得来。

  “别提了,”华月的话一下子又勾起刚才上课不美好的回忆,少恭有些悻悻,“听人说道教学院,我还以为跟一般孩子有什么不同,不说仙风道骨,也该安静如鸡吧——”

  华月打断他:“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欧阳少恭翻了个冷漠的白眼,继续说:“结果呢,上课态度一点都不端正!一个个坐没坐相,干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打呼噜的你知道吗?总共一个班就八个人,才来了六个,真是过分!”

  华月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到底是新人,还是too young,sometimes naive啊。

  “八个人来了六个,那就是75%的出勤率,75是啥概念,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一个亿啊,选修课诶,谁还不是去混个学分咋的。”

  “胡说,”欧阳学霸立刻反驳,“我读书那会儿选修课也很重视的好不好。我现在还记得当时选的中医药理学考了满分呢,还有那个……”

  “得了吧您呐,还你读书那会儿,说得自己跟七老八十似的,明明比这些大学生也大不了几岁!”华月赶紧打住他,因为这家伙的“光辉历史”她早就知道了,每次自己有个头痛脑热的,他就要问:“吃药吗?欧阳家独门秘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要九九八,不要八八八,只要八块八,仙芝漱魂丹带回家!”

  “我长得显小不行啊?”

  “要点脸。”

  欧阳少恭哈地一笑,随即想起来一件事——说起来,那个道院的院长怎么也那么年轻?!按理说,他们修道的,不是很讲究论资排辈吗,这电视里小说里的道家掌门,不都是白胡子老头?

  “你说那个陵越啊?他是年纪不大,要不怎么是执行院长呢。哎呀,这件事说来话长……”

  所谓执行院长,就是干活的那个,上头还有一个名誉院长。在陵越还不是院长的时候,这位名誉院长涵素之前也是拿实权的,后来觉得这活太麻烦,俗务繁杂,十分有碍自己修道成仙,他一向看好高级剑术老师紫胤的门下,观察下来觉得紫胤的亲传大弟子陵越能担此重任,俩人一合计,便把担子扔给陵越,纷纷自在逍遥去了。好在陵越本就是一路留校任教下来的,本身能力出众,处事又稳重公允,一直口碑不错,虽然资历尚浅,倒也能服众。

  何况他们学老庄之道的,本就求个逍遥快活,谁也不高兴去操这份心。

  “可不是逍遥快活么,上课这副疲疲沓沓的样子,我还不高兴呢。”欧阳少恭哼了一声,眉毛一皱,决心下节课要做点规矩出来。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咋的!

  “你别打岔!”华月继续道,“说起来,那个陵越家境很好的,不知道怎么想不开要去做道士,好像真能成仙似的,建国以后不许成精没听说过啊。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不是家境殷实,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研究些这个啊,国家给道士的补贴又不高。”

  “唉~~”华月响起自己老家抠到给秘书亲手缝衣服的那位沈姓市长,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欧阳少恭撇撇嘴,眼睛一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听华月又说:“对了,他还有个微博呢,挺多粉丝的,你可以去瞅瞅。不过,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欧阳少恭瞪大眼睛,我?感兴趣?“明明是你一直在说个不停好吧!”

  “我看你很感兴趣的样子才说的!”华月拿过笔来在纸上唰唰写下几个字,递了过去,“喏,微博名字叫这个。”

  欧阳少恭在微博搜索栏里敲下“笑归红尘去”五个字的时候,心里还忍不住嘀咕,他就这样被强行塞了一脸的八卦,又被强行扣了顶帽子,最后还被强行塞了个微博账号过来。简直是莫名其妙!哎,女人啊……

  不过视奸一下也无妨……这名字闷骚得很嘛。

  陵越的微博头像竟然是一个卡通的他,还是长发版的,穿了一身紫色道袍,头冠高高竖起,也不知道谁给他画的,倒是有点可爱。

  欧阳少恭脑补了一下三维世界里的陵越穿这么一身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点进主页看去,粉丝确实还不少,不过内容却很无聊,无非是一些道教的相关知识,敢情在微博上传教呢?

  欧阳少恭正要顺手点个关注,突然发现上方提示有一条新微博,习惯性地刷了一下,却是博主刚刚更新了一条。

  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可爱。喜欢。跟下面连着那几条正儿八经的旧微博放在一起,显得十分扎眼。

  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爱,什么可爱?东西,还是人?喜欢,又是喜欢什么呢?

  欧阳少恭正瞎琢磨着,发现这条扎眼的微博下面已经有人评论了。

  「yoooooooo!道长这是春心动了吗?」

  欧阳少恭笑了起来,哈,臭道士心有杂念,恋恋红尘,怕是成不了仙咯。

  他又翻了翻,最后决定换个小号来关注,省得回头被人发现说他太八卦。

  「一个新粉丝」点击查看。您新增了一个粉丝:云音泛天。

  这之后的一个礼拜,欧阳少恭都没有再遇到过陵越,也就完全忘了小号关注过他这件事。很快就是给道院学生上的第二堂琴学课,他自信自己做了充足的准备,一定要把这帮小道士治得服服帖帖才行。

  没想到这节课人却来齐了,一个个正襟危坐的,耳朵竖得比兔子还直,让勾三弦绝不碰四弦,让用右手绝不抬左手。

  欧阳少恭之前做决心要立威的一腔热情付诸东流,不免有些小失望,然而更多的还是纳闷。

  奇了个怪的。

  这天回去的途中,欧阳少恭再次见到了陵越。

  他远远看到操场上有金光闪耀,不由走近了驻足去看,却原来是有人在操场上舞剑。只见那人身姿矫健,时如帝骖龙翔,时如雷霆震怒,而此时已是日薄西山,在天际霞光的流照下,一柄幽蓝剑身折射出如虹的剑气来,江海凝光,煞是好看。

  欧阳少恭看得入了神,等那人将一套剑法演罢,才发现近前还站了一堆学生。他看到那人收了剑,向学生们交代了句什么,接着便在逆光中向自己走来。

  “欧阳老师,你好。”

  欧阳少恭一时难以将眼前身着云纹大氅的道士和那天遇到的白衬衫院长联系在一起,头脑瞬间短路,半天才道:“陵越道长,你好你好!”

  “叫名字就好,”陵越提着剑走到少恭身旁,背着手看各自在练习的道院弟子,“刚上完琴学课?我正在教孩子们剑术。”

  “那我打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

  陵越本想说琴与剑古来有缘,你抱着琴在这里倒也不违和,还没开口就听得欧阳少恭又道:“不过刚才那套剑法真是好看!叫什么名字?”

  陵越摇头道:“这剑法叫千方残光剑,与我师弟的空明幻虚剑相比,算不得什么。我师弟舞剑时方称得上是‘振袖拂苍云,仗剑出白雪’。”

  欧阳少恭看看天又看看正在翻修的操场,忍不住道:“我看是‘振袖拂灰霾,仗剑出黄土’才对吧。”

  陵越吸了口PM2.5,点点头,认真道:“倒也没错。”

  欧阳少恭自觉有趣,哈哈笑了起来,笑了半天发现陵越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学生,便只好又尬笑了两声,腹诽道,死道士这么矜持!

  这时一阵风过,陵越的大氅袖子被风鼓起来,配上他清冷的神色,竟在喧闹的操场上显出些遗世独立的味道。少恭不经意间侧目看了眼,赶紧又转开了视线。

  却见一人从远处飘来,欧阳少恭揉揉眼睛——是真的在飘。那人踩在一把薄薄的剑身上,离地四五寸,向他们两人疾行过来。

  “这、这是传说中的御剑飞行?”

  陵越顺着少恭视线方向看去,稍稍一愣,接着便点头道:“不错,正是我院绝技之一的御剑术。弟子若是还俗,将来在社会上有一技傍身,会方便就业。”

  wtf?欧阳少恭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能接受大学里有道教学院的存在,也能接受有人在学校操场上耍大宝剑耍得风生水起,可是御剑飞行?这也太不现代科学了,很是反自然啊!

  “就业……滴滴打剑?”欧阳少恭盯着越来越近的那个“御剑者”,想象了一下在大街上御剑穿梭于车水马龙中的场景,感觉也是有点带感。

  “嗯,这确实是一种,还有送外卖、送快递、代驾之流,总之毕业前经过学院测试通过,颁发执照后,就可以在校外御剑了。”

  欧阳少恭深深打量了一下陵越,只见他目无闪烁,神态自若,端的一本正经的样子。

  就在少恭差点要相信自己身边存在能御剑飞行的人的时候,那个御剑的人已经到了跟前。

  陵越微微勾了勾唇角,冲来人道:“芙蕖,你来了,领他们做晚课去吧。”

  “好的,师兄。”

  欧阳少恭定定地看着名叫芙蕖的坤道将那柄“剑”下方的四个透明轮子收起来,然后将它夹在腋下向小道士们走去,后知后觉地终于明白,那就是块滑板啊!

  反应过来以后的欧阳少恭脸上一热,转头看到了陵越唇角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弧度,气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骗子!”

  陵越本来在欧阳少恭问第一句话的时候内心是很震惊的,要不是他素来端方自持不苟言笑,可能当场就绷不住了。这人居然把轮滑想成是御剑飞行,他便顺着胡诌了两句,没想到自己说得太正经,欧阳少恭竟真的信了,陵越一时玩心大起,刹不住车,就继续编了下去。

  虽然道长一本正经,可是道长一本正经地在胡说八道啊!

  “别生气,开个玩笑。”陵越嘴上这么说,脸上索性笑了开来。之前少恭被他唬得目瞪口呆的样子实在太好玩,哪怕现在被狠狠瞪着,这波也是不亏。

  欧阳少恭是真的生气了,道:“陵越道长枉为修道之人,连三皈五戒中的第四戒是什么都不知道么?”他说完拔腿就走。

  道教五戒乃是戒杀生以自娱、戒邪淫、戒偷盗、戒妄语、戒嗜酒,陵越自忖开个玩笑的尺度倒也算不上妄语,只是当下也不好辩解,只好伸手把他袖子轻轻一拉,道:“是我不好,请你吃饭当赔礼道歉行不行?”

  少恭停滞了两秒,回过头丢给陵越一个笑,道:“好啊,那去吃潮汕牛肉火锅,吃牛舌、牛心、牛肚、牛百叶、牛粉肠、牛筋、牛精神、脖仁、吊龙、匙仁、匙柄、胸口朥、牛腩、嫩肉、肥胼、五花趾。”

  陵越皱起眉,收回手来。

  “我也是开玩笑的。”

  欧阳少恭站在距他半米处望过来,双眸流转着得意的眼波。那眼波在夕阳下像一汪浮光跃金的春水,无辜而自由,将陵越皱起的眉头尽数化成了一脸无奈,以及此刻涌起的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最后到底是一起去吃了晚饭。欧阳少恭拿着菜单一口气念到尾,问陵越要吃什么。

  陵越道:“你定就好。”末了又问:“请问你是学相声出身的吗?”

  少恭拿菜单盖住自己的脸笑,故意逗他:“对啊,我用的那把琴叫凤来琴,我的相声组合就叫做凤来传奇。下回给你弹唱个报菜名儿!”

  饭馆里的电视上在放日剧,陵越抬起头时,正看到森山实栗小姐对宅男工程师说:可爱才是最强的形容词,如果觉得对方帅气的话,一旦看到很挫的一面。也许就会对对方幻灭,但是如果觉得对方可爱的话,不管做什么都觉得可爱,在可爱面前无条件投降。

  陵越想了想,突然点头道:“嗯,是这样没错。”

  欧阳少恭拿下挡着脸的菜单,问道:“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陵越眨了下眼睛,稍稍勾了勾唇角,道:“没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吃完了一顿饭,晚上没有课,便就地分手,各自回了住处。

  欧阳少恭睡前不慎喝了咖啡,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百无聊赖之际突然想起自己的微博小号来,便决定登上去看一看。

  这个小号并没有关注很多人,他随手往下翻了翻,便仍是些枯燥无趣的道学,倒也有些催眠。再往下翻,却看到几天前“笑归红尘去”的一条更新,写道:别来洞隐忽得笺,送友红尘入玉关。好看鸾俦飞碧落,独乘鹤驾返青山——借王道长诗作贺道友逸尘子大婚。

  欧阳少恭略一品味,忍不住笑出声,这一个“忽”字、一个“独”字,把单身狗被红包炸弹猝不及防轰炸了的哀怨描绘得淋漓尽致,遂在评论区里随手写道:可怜此身单,又遭红炸弹。今日吃酒去,几时可得还?

  他想了想,又把这条截了个屏保存下来,琢磨着等以后陵越有媳妇儿了好拿这个去嘲笑他。欧阳少恭截完屏便心满意足地丢了手机去睡觉。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欧阳少恭这个教学事业中的新人逐渐也如鱼得水起来,他也是后来方知道原来是院长同志跟这个班的学生好好打了招呼,他们才表现得那样乖巧。“要他多管闲事!”欧阳老师如是道。

  某日,在大马路上,隔着一条街,欧阳少恭看见陵越在对面。

  陵越也看见了他,冲他点头示意。然后他看到欧阳少恭不知怎的竟向自己这边慢慢走来,一时来不及细想,赶紧喊道:“等等,红灯!”

  这条路不算宽,路上也不吵,陵越觉得自己喊得足够大声了,那人却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眼看往来都是疾驶的车……

  “有病吗?!找死啊!!”

  急刹车的声音。

  陵越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几乎要跳出来。

  欧阳少恭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看也不看身侧的车,仿佛完全不知道危险距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这时正巧绿灯亮起来,陵越赶紧冲过去把他半拖半拽地带到人行道上。

  “你在想什么?这么大个人了,走路都不看红绿灯?”

  陵越也有些急,说话语气不自觉地就重了些。陵越惊魂未定地责备了他好一通才稍稍缓过劲来,发现欧阳少恭始终只是迷茫地看着自己,却又好像并不是在看着他,眼神仿佛没有焦点,透过了自己在看向未知的地方。

  陵越不免有些担心起来,缓和下来语气问:“你怎么了?”

  只听欧阳少恭喃喃喊了声他的名字,身体便一头向他倒去。

  陵越赶紧伸手揽住他,双手却不知该怎么放,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最终只好安慰性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约莫半分钟后,欧阳少恭好像才回过神,嚯地退开两步直起身来,有些窘迫地摇摇头。

  陵越想着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方才的动作,脸上也微微发热,又道:“刚才你到底怎么了?吓我一跳。”

  欧阳少恭眼睫微颤,垂眸看向路面,没有答话。

  陵越见他不肯说,便也不逼问,只道:“那我送你回去休息吧,你好好歇着,实在不行这两天我找别的古琴老师替你代两节课。”

  欧阳少恭抬头看了眼陵越,倒也没有拒绝。

  二人上了辆出租车,各怀心事沉默了一路。待到了欧阳少恭家门前,他已是十分困倦的样子。作为同事,送到家门口已算是仁至义尽,陵越本应立即离去。他却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来,跟着一起进了屋子。

  “有牛奶吗?”

  “嗯?啊,哦,冰箱里有。”欧阳少恭机械答道。

  陵越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去房间里躺着吧,我热好牛奶给你拿进来,你喝完就好好睡一觉。”

  欧阳少恭仍是有些木然,甚至对陵越突然的无微不至没有丝毫讶异,只是点点头,便起身去了房间,换了睡衣上了床。

  陵越端着热牛奶站在少恭房间门口的时候,稍微迟疑了一下。欧阳少恭是他心里那处柔软的所在不假,可是就这么进了人家家里,还要去他房中,站到他床前,这样是不是太冲动了一点?

  陵越在门口踟蹰不定,终于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了眼,却见欧阳少恭眼睛闭着,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被面有节奏地微微起伏,大约已经睡着了。他不愿吵醒他,便放轻脚步走进去,将牛奶放到床头,这就准备离开。

  “陵越……”

  “嗯?”陵越下意识答了一声后才发现,欧阳少恭这句话好像并不是在唤他。

  那么……是在做梦?梦到了他么?

  陵越的视线在那张安静美好的睡颜上挪不开,一时心跳有些加速。

  这时,欧阳少恭又低声说了句:“陵越……你快……”

  他好像还要再说些什么,只是声音太小,陵越纠结了一下,决定坐到床边俯身去听。

  只听得那后半句是“回天墉城去”。

  陵越皱起眉。天墉城……那是什么地方?什么叫快回天墉城去?百思不得其解中,欧阳少恭的手动了动,两根手指摸索着勾住了陵越搭在床上的手。

  陵越心口一颤。只见欧阳少恭睡梦中的脸上露出些宽慰似的神色来,也不知究竟梦到了什么。陵越便由着他手指勾着自己,也不挪动分毫。

  欧阳少恭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睡了大半个钟头却突然醒了过来。

  “少恭?”

  陵越不动声色地把手指抽回来。

  欧阳少恭虽然睁开眼睛,脸上却再次露出那种迷茫的神情,口中冷冷道:“道长以为如现在这般苟延残喘,在下会对道长心存感激?”

  陵越第一次感到无措,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

  欧阳少恭又道:“这具身体已是损毁大半,魂魄也无法再找全,道长做这些,不过是叫在下多痛苦几日罢了。”

  陵越心中惊涛骇浪,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却顿时揪心不已,好像自己本该有此反应一般,忍不住握住欧阳少恭的手放在掌心,柔声道:“胡说什么?”

  欧阳少恭冷哼了一声,复又闭上了眼睛。陵越再与他说话时,便发现他又睡着了。

  陵越心情复杂地守他了两个小时,待他再醒来时,却见那双眼眸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目光聚焦到陵越身上时,欧阳少恭大为诧异,几乎是一瞬间地弹起来,讶道:“院长大人,你怎么在我家?”

  陵越后背发凉,突然觉得也许他之前那一次的“睡醒”可能并不是真的“睡醒”。

TBC

陵越那首诗出处:

https://weibo.com/1869247011/E5vIpBUl4?sudaref=www.baidu.com&retcode=6102&type=comment#_rnd1492797587284

后面那个打油的我胡诌的ha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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